法式抗疫(五十一) – 疑神疑鬼(上)
早上出門買菜, 藥房門口排一長龍, 不用問也知道, 為了買口罩. 法國政府說今天開始可以販賣口罩, 下禮拜一解禁後, 去哪兒都要戴著口罩.
進了超市, 又是一長龍. 奇怪, 平常管制人口是在超市門口, 不是在裡面啊? 我東張西望想搞清楚狀況. 就在猶豫著是否要傻傻地跟著排, 警衛過來說: 這是買口罩的, 購物直接往裡走.
喔喔喔, 又是口罩. 
買完回家(沒有白蘆筍! 只有西班牙來的綠蘆筍, 火大!)收到住附近的朋友說, 她輕輕鬆鬆地在自家樓下藥房就買到口罩了. 群組裡另一個巴黎媽媽焦慮地說, 她家附近都沒有了, 請大家買到分點給她.
我不急著買口罩, 因為手上還有. 而且口罩援兵們兵分三路從台灣, 瑞典和英國前進巴黎中, 雖然都還在路上. 
可是我急公好義啊(而且沒事幹), 喫完午餐, 柯南魂上身, 出去打探這一帶口罩們的下落. 
真的都沒有. 白白出門一趟, 還是今天第二次出門, 冒著被罰135歐元的罰款呢. 
剛進家門, 立刻收到買到口罩朋友發來的訊息: 你到我家附近再生劇場對面的小藥房, 我在那裏買到的! 
難不成再出門? 果然莫非定律再度發威…
這兩天有件事非常困擾人: 隔壁安靜得像墳墓.
鄰居是一對情侶(應該沒結婚). 女生凱兒是攝影師, 非常親切. 一搬進來就請我去喝咖啡聊是非. 平常看到她都是很熱情爽朗的笑容. 我其實滿喜歡她的. 
直到雪茄搬進來.
雪茄是她後來認識的黑人大隻佬, 百噸位, 一米九, 美國紐奧良還是哪裡, 總之, 某個法語區來的, 法語挺好的, 有個怪怪的口音. 說是搞音樂的. 
其實雪茄人也不錯, 問題是, 我和他八字不和.
自從他搬來之後, 我就常常被吵. 雪茄搞音樂, 所以音響強而有力, 放得很大聲. 他還唱歌, 肺活量大, 一開口, 就當在國家足球場開演唱, 聲威遠播. 
平時嗓門兒更大, 喜歡在陽台上講電話, 他的私事公事我都清清楚楚, 想不知道都不行. 
討厭死了.
不過我最痛恨的是他抽雪茄. 天氣好的時候, 我在陽台上看小說喝咖啡睡午覺,常常因為臭煙一縷, 天堂秒變地獄. 
他說他搞音樂, 難免會大聲; 我說我寫作, 需要安靜. 
吵過幾次之後, 也不想吵了, 傷神又累人. 
前年買了一台Phantom擴音機回來放給他聽. 
他放爵士, 我放鄧麗君; 他唱歌, 我就請出惠妮-休斯頓. 他彈吉他, 我找歌劇男伶Philippe Jarousky助陣. 他在陽台上講電話, 我就讓吳兆南魏龍豪的相聲出場. 
好幾次我自己的音樂我都受不了了, 就把Spotify放著, 大門重重摔上(他可以聽見), 讓他獨享我家Phantom的魅力. 我下樓晃悠喝咖啡. 
我的原則很簡單: 你給我安靜, 我還你安靜. 你給我音樂, 我回你更大聲音樂. 
獨獨雪茄煙味, 我無力還手. 
不過我總沒有贏的感覺, 非常氣餒. 
直到有一天我跟另一頭的鄰居梵森抱怨, 他說: 你不知道?雪茄有重聽, 你贏不了的啦!
我崩潰了好幾天.
他家向來不低調, 凱兒偶而也會在陽台上講電話, 但總是壓低聲音. 雪茄則是直著嗓門對著手機吼, 一點都不遮掩.
可是這兩天他家安靜得像墳墓, 頗有蹊蹺. 
連著幾天沒有在陽台上講電話抽菸, 屋子裡沒有音響震天. 照說這個時候他們不可能出門旅行. 
還有, 疫情爆發以來, 每晚八點他們也會出現在陽台上鼓掌. 這兩天都沒有.
跟口罩朋友聊到, 她說: 小倆口被關到冷戰中. 我: 不合理, 冷戰更需要在陽台上抽菸. 她: 會不會失業了, 沒錢買菸? 我: 難不成兩人手機也拿去當了? 
人不會一夕之間改變的, 除非發生重大事情.
享受了幾天的清靜後, 我開始疑神疑鬼了. (上)